小暑滑石
暑气熏蒸的未时
小暑前三日,云台山的梯田在正午织就白纱般的蒸腾,水田里的稻秧顶着滚烫的日头,叶尖垂落的水珠还未触及泥面,就被暑气蒸成了浮在半空的雾。叶记医馆的青石板门槛上,布满了前日暴雨留下的苔痕,木门被一双沾满泥浆的草鞋蹭开时,先涌进来的不是人,而是股混着汗酸与腐土味的湿热气,惊得门楣上悬着的干菖蒲串轻轻打了个旋。
进来的农夫佝偻着腰,靛青布衫灰扑扑的,腰腹处被汗水浸出深浅不一的云纹,衣摆拧得出半盏浑水,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的水痕里漂着几星碎稻壳。他左手提着的竹篮晃悠着,筐沿上搁着的三根豇豆蔫垂着,紫红油亮的表皮发皱,像被抽干了筋的病蛇,尾端还沾着未洗的田泥——那是插完晚稻后,从自家菜园随手摘的,此刻却连这点生气都快被暑湿榨尽了。
“叶大夫……”他的嗓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开口时带出的气都是黏腻的,仿佛胸腔里堵着团沤烂的水草。凑近可见嘴唇泛着青紫色,像是被田埂上的蚂蟥叮久了,舌苔黄腻得惊人,厚浊的苔垢堆在舌面上,竟与水田里翻耕时搅起的泥浆一个颜色,边缘还留着齿印,显是被湿热困得脾胃失了运化。最惊心是腕间的脉象,指腹刚触到寸口,便觉脉管像暑天腐水里翻涌的气泡,濡软中裹着浑浊的滑数,每一下搏动都带着黏腻的滞涩,恰似稻田里淤塞的排水沟,水湿走窜不畅,反把暑热沤成了毒。
他说话时,掌心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篮边缘,那里还留着新砍竹篾的青香,却抵不过身上散发的酸腐味——那是湿邪困脾,水谷精微不得运化,反成了体内的浊物。医馆的竹帘被热风掀起,露出药园里的藿香与佩兰,叶片上的腺点在阳光下闪着油光,清烈的香气混着远处梯田的水汽,在这闷热的空间里织出条若有若无的清凉带。可农夫却像闻不到似的,忽然蹲下身子,手按在胃脘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的汗珠大颗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惊飞了蜷在门槛边的潮虫。
叶承天望着他被暑湿浸得发亮的后颈,那里的皮肤红中透青,发际线边缘长着细密的痱子,像撒了把碎盐——这是典型的“暑湿困脾”之象,暑为阳邪,湿为阴邪,两邪相搏,如油裹面,最是难缠。他忽然注意到农夫草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