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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的阳光穿过医馆飞檐,将门楣上“大医精诚”的匾额影子投在青石板小径,斑驳的隶字笔画间,几只瓢虫正沿着薏米茎秆攀爬,红底黑点的背甲与芡实果实的尖刺相映成趣,恍若天地在临摹医者笔下的经络图。叶承天望着影子里“精”字的竖笔,恰好穿过一丛新抽的芡实叶,箭镞状的叶片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将匾额的墨影切成两半,一半落在晒薏米的竹匾上,一半映在老农人昨日留下的草鞋印里。
木门“吱呀”推开的瞬间,带着麦秸香的热风涌入门内——阿林背着半人高的竹篓踏碎光斑,篓里新采的藿香与佩兰沾着晨露,紫色花穗拂过篓沿,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竟与医案里“利湿健脾”的字迹暗合。“后山的茯苓又冒新菌了!”少年的草帽滑到脑后,露出被晒成古铜色的额头,“和张大叔种在田埂的芡实苗,刚好连成一片护湿的篱笆。”
药圃深处,薏米茎秆的露珠仍在滚落,有的渗进芡实根下的泥缝,有的砸在青石板上溅成碎银,每声“滴答”都应和着远处麦田的拔节声。叶承天望着阿林竹篓里与泥土共生的草药,忽然看见时光在草木根系间静静流淌:去年小满埋下的薏米种,今晨化作医案上的墨字;春分移栽的芡实苗,此刻正舒展叶片为农人遮挡湿热——而眼前的藿香与佩兰,终将在正午的日头下,成为某张药方里的点睛之笔。
阳光爬上匾额的“诚”字时,木门再次被推开,这次带进的是混着泥土气息的笑声——老农人挎着的竹篮里,新收的薏米与晒干的冬瓜皮挨挨挤挤,篮底还躺着几株带“健脾纹”的芡实。他草帽边缘的芡实花苞开得正盛,暗紫的花瓣在光影里明明灭灭,像极了医案里未干的墨点,在小满的日头下渐渐洇成天地与人的共同落款。
当又一滴露珠坠入芡实根旁,青石板上的匾额影子恰好覆住药圃小径,将“大医精诚”四字刻进草木生长的轨迹。叶承天忽然明白,医者与天地的默契,从来都藏在这日复一日的“滴答”声里——是露珠对薏米的私语,是草药对耕耘者的回赠,是时光在匾额影子里写下的,人与草木千年未改的共振。此刻的医馆木门永远敞开,迎接着带着晨露的草药、带着故事的病人,以及每个小满都会重新生长的,关于治愈与共生的永恒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