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薏米
麦粒渐满的辰时:
小满未至,云台山的麦田已在晨雾里浮起青黄的绸带。麦穗初结的穗尖垂着未干的露,像被揉碎的星子嵌在绿玉簪头,田埂边的狗尾草正举着毛茸茸的烛火,将将能照亮农人沾着泥星的布鞋。医馆的老木门“吱呀”一声裂开条缝,先是半截沾着麦秸的裤腿挤进来,裤脚的泥点已结成龟甲般的硬壳,缝隙里还卡着几茎蜷曲的稗草,随后才见个老农人扶着腰踉跄而入,粗布衣襟上别着的麦穗新得能掐出浆,却比他蜡黄的面色鲜活许多。
他的手掌撑在斑驳的木桌上,指节因握镰刀太久而泛白,虎口处的老茧叠着新磨的血泡,像田地里新翻的土块顶着未化的霜。“叶大夫……”尾音被喘息扯得发颤,腰间的草绳松垮地挂着,露出半截被麦芒划过的腰带,“薅了三晌午稗草,日头把后背晒成了烙饼,夜里就觉得肚子里像囤了潮麦,咕噜咕噜地冒酸水。”说话时无意识地揉着脐周,掌心在粗布衣上碾出个深窝,倒像是把田里的泥块揉进了自己的皮肉里。
叶承天抬眼望去,见他嘴唇干得翻起白屑,唇角还沾着点草汁的绿,舌苔黄腻得像麦粒堆里长了层霉,边缘被牙齿碾出细密的齿印,倒比药柜上晒着的陈皮还要皱些。搭上脉时,指下的搏动像小满时节突然上涨的河水,虽急却泛着虚浮的浪,腕子细得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突突地跳,倒像是被旱魃抽干的渠沟里,勉强流着的几汪浑水。
晨光从雕花窗格里斜切进来,照亮他肩头落着的麦秸——那是薅草时从麦垄里带出来的,秸秆上的节疤竟与他手背上的老年斑分毫不差。医馆里飘着陈艾与藿香的药香,混着门外麦田里青穗的涩,在湿热的空气里织成张黏腻的网。叶承天忽然注意到他裤腿上的泥点,干硬的土壳里嵌着几星稗草的根须,倒像是从皮肉里长出来的杂草,与他腹中搅扰的胀气互为表里。
“是暑湿困了脾胃。”叶承天的指尖划过他腕间的太渊穴,那里的皮肤薄得能看见跳动的血影,“小满前后,湿气最重,您在日头下弯腰,暑气夹着湿气往肚里钻,就像把生麦麸捂在了陶罐里。”说着转身推开药柜,青漆剥落的抽屉里,藿香的紫茎与佩兰的绿叶正挨着晒干的白扁豆,“藿香能散肌表的暑气,佩兰可化脾胃的湿浊,再配把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