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间隙,在何首乌“眉心”处聚成小镜,映出自己鬓角新添的霜色,竟与块根“头顶”的光秃形成奇妙的呼应。
第四天的晨雾刚褪成薄纱,陈老爹怀里的异动惊醒了打盹的神经。油布下的何首乌“头顶”竟冒出三缕细根,浅灰的须尖沾着晨露,恰似叶承天鬓角被山风扬起的白发,根须末端还凝着极小的红锈点,像极了老人施针时不慎沾染的朱砂。他屏住呼吸解开油布,发现块根“两鬓”也各生出寸许长的须子,卷曲的弧度与叶承天耳后的碎发分毫不差,根须表面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恍若医者经年累月与药草摩挲留下的温柔印记。
“老伙计,你这是怕误了寿辰?”陈老爹的笑声惊落岩缝里的露珠,指尖抚过新须时,触感竟与摸到叶承天袖口的茯苓粉般细腻。何首乌在他掌心轻轻发烫,人形块根的“心脉”位置——也就是“膻中穴”处的根结——正随着他的脉搏微微跳动,仿佛这株草木精魂,早已将医者的气血韵律,化作了自己生长的密码。
湿滑的山路上,铜铃的响声不再如往昔清亮,却多了份劫后余生的沉厚。陈老爹背着药篓蹒跚前行,每步落下,何首乌“心脉”处的根结便与他腰间的铜铃碰撞一次,发出类似《采药歌》里“咚—叮”的复调。新长出的细须在山风中轻摆,扫过他布满老茧的后颈,像叶承天当年为虎娃针灸后,顺手替他拍去肩上的草屑,带着草木与医者共有的,无声的温柔。
行至“蛇蜕岩”时,陈老爹忽然看见岩缝里的七叶一枝花又多出两瓣,花瓣上的水珠顺着新须的方向滚落,在块根“掌心”汇成小小的光斑。他这才惊觉,何首乌的新须竟暗合着“七十大寿”的寿数——三缕主须象征七十载光阴,每缕又分七支细须,恰是《黄帝内经》里“七七肾气衰”的逆向生长,仿佛草木用自己的方式,为医者续写着超越生死的寿考。
当第一缕完整的阳光穿过峡谷,陈老爹发现何首乌“头顶”的红绸不知何时被晨露染得更艳,山桃花的色素顺着新须渗入块根,在“眉心”处晕出个极小的“寿”字。他忽然明白,这三夜岩缝里的相依为命,原是太行深谷最严苛的考验——唯有经历过生死的草木精魂,才能带着药农的执念与医者的仁心,在时光的岩缝里,长出跨越人间与草木的,最坚韧的新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