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了,树影间漏下的夕照,正照在父亲鬓角的白霜上。林砚之这才想起,上个月父亲为寒门子弟开蒙,受了风寒咳了整宿,却坚持不用贵价的川贝,只让母亲煎了碗枇杷叶水。原来书香门第的案头,除了经史子集,早就在角落为他留了半席药香。
他郑重地接过《黄帝内经》,指尖触到扉页上祖父的题字:“医道即人道”。墨色虽已淡得发灰,却比任何八股文章都更有分量。当父亲转身继续批改课业时,他看见砚台里的墨汁尚未干透,旁边镇纸下压着张字条,是父亲新写的:“明日卯初,随张郎中进山采药”——字迹工整如往常,却在“采药”二字旁,多了个小小的笑脸,像极了虎娃喝下药汁后绽开的酒窝。
光绪十一年霜降,金陵城西梧桐巷深处,陈松年的\"松心堂\"药庐前飘着新晒的艾草香。十五岁的林砚之攥着父亲手抄的《伤寒论》,看师父用银针在桐木棋盘上摆出桂枝汤的配伍,棋子落盘时叮咚作响,竟暗合《难经》里\"七损八益\"的脉象。
陈松年的诊疗室兼书房里,博古架上的陶制药罐按五行方位排列,墙角的青铜研钵还沾着昨日碾制的朱砂。头回随师父问诊,林砚之见他给巷口王婆婆诊脉时,三根手指在寸关尺上轻如蝶翼,忽而皱眉:\"秋燥伤肺,却误用辛散之剂,当用麦冬竹叶汤润之。\"说罢提笔在桑皮纸上写下药方,末尾特意注明\"灶心土煎水,取其收敛胃气\",墨色浓淡间竟藏着《千金方》的笔意。
从此每个晨光熹微的卯时,林砚之便跟着师父辨认药圃里的百种草木。陈松年摘下带露的紫苏叶,让他含在舌尖品五味:\"辛温归肺,生用发散,蜜制润肺,你看这叶脉走向,不正合肺经循行?\"暮色四合时,师徒二人常对着摇曳的油灯研读医案,陈松年总让他先析脉案,若有偏差便用狼毫在旁批\"此症当辨虚实,勿为表象所惑\",那些朱红批注渐渐积满半本《临证指南医案》。
那年深冬,溧水山区爆发小儿麻疹,陈松年带着林砚之踏雪进山。竹篓里的紫雪丹在颠簸中相撞,发出细碎的响声。行至险峻处,师父忽然驻足,指着悬崖边横生的几株忍冬:\"藤蔓逆生而不屈,此药最能清血分热毒。\"说罢将绳索系在腰间,让少年拽住另一端,自己踩着冰棱采摘。月光漫过师徒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