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医馆
云台山麓的骄阳医馆在七月初七的晨熹中醒转,百盏红灯笼早已悬满飞檐,琉璃材质的宫灯在檐角垂落,映得青石板泛着温润的橘光,纸制荷花灯则沿着小径次第绽放,灯影摇曳间,竟将药圃里的艾草与白术染成半透明的琥珀色。檐角铜铃裹着陈年包浆,山风穿林而过时,“叮当”声碎成七瓣,裹挟着艾草的苦辛与陈皮的辛香,在晨露未曦的空气里织成流动的香云——那香气是活的,掠过太医院吏的儒巾时,染了几分庄重;拂过百姓的竹篓时,又添了些泥土的清润。
辰时的阳光刚爬上东侧峰尖,青石板小径便泛起人潮热浪。为首的太医院吏头戴乌纱儒巾,巾角绣着金线勾勒的《黄帝内经》句读,腰间玉牌刻着“太医院掌药”,脚步却轻得像怕踩碎药香;其后跟着的京城药商身着蜀锦长衫,宝蓝底色上银丝绣着人参、鹿茸的纹样,袖口翻出的獭祭鱼皮,正是叶承天当年治他五更泻的药引。但最动人的仍是寻常百姓——老妇人挎着的竹篓边沿缠着新鲜的公英绒毛,绒球上的露珠滚落在篓中刚挖的白术上,根茎处还沾着红胶泥;壮汉的衣襟别着寸许长的云台艾草,茎秆七道棱纹间缠着红绳,正是三年前叶承天为他醒脾时亲手所赠,此刻艾草在胸前轻颤,将苦香送入汗湿的衣领。
人群里有位鬓角插着地肤子的采茶女,竹篓里的明前茶膏用荷叶包着,边缘凝着的白霜天然形成“寿”字,那是她照着叶承天教的“以茶载药”之法,在谷雨时节制的健脾茶;更有位脚夫模样的汉子,袖中露出半截褪色的布囊,正是当年敷公英泥治湿疹时所用,如今布囊里装着晒干的白鲜皮,逢人便说“叶先生的药香能救命”。药香、茶香、泥土香在小径上交织,与灯笼的暖光、铜铃的清响,共同谱成一曲活的《本草纲目》。
医馆正门的“德配天地”匾额被晨光镀上金边,两侧阿林手书的对联“草木为舟渡万病,阴阳作楫济千生”刚挂妥当,墨迹未干的“舟”字竟与药圃里蒲公英的绒球相似,“楫”字的弧度又暗合艾草的羽状叶片。当第一位患者跨过门槛,衣襟上的云台艾草与门楣上悬着的陈年艾条轻轻相触,腾起的细烟中,竟隐约浮现出脾经的走向——那是天地草木在晨光里,为医者献上的寿礼。
医馆正门的鎏金匾额在晨阳里浮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