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右道的静水湖形如古镜,北岸有座废弃的水月庵,庵中竹影婆娑,正映着湖心流水上的青衫人影。蔡佳轩负手立於静水湖湖中心,腰间雄寒光剑与竹杖并垂,倒映在湖面的身影随波轻晃,竟似与水纹融为一体。
「第三年了,」王嘉馨立於庵前石阶,素手为村妇包扎臂上的柴刀伤,「君可曾见水中真意?」
村妇姓赵,丈夫在山脚打柴时摔断右腿,此刻正躺在庵内草席上呻吟。蔡佳轩闻声回望,见妻子发间玉簪随动作轻颤,映着湖面微光,恍若前世娲皇宫中那支并蒂莲簪。他摇头叹息:「水之形,或方或圆,或急或缓,可这『上善若水』的真意,却比剑气更难捉摸。」
王嘉馨送走村妇,净手烹茶,指尖掠过石桌上的《道德经》残页:「当日函谷关悟道,老子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君何不观这湖中鱼虾、岸边草木?」
蔡佳轩望向湖面,见游鱼唼喋,浮萍聚散,忽然想起前世承道童子随老子论道时,曾问:「水既善下,何以成江海?」老子答:「以其善下,故能成其大。」此刻湖风拂过,他心中微动,却仍是迷雾重重。
三日后,湖畔小径走来一对打柴夫妻。丈夫陈大郎跛足拄拐,妻子陆氏背着柴捆,却仍伸手搀扶丈夫,柴刀在腰间叮当作响。
「小心些,」陆氏轻声道,「等攒够药钱,咱请王仙子施针,你的腿准能好。」
陈大郎摇头苦笑:「我这废人,连累你每日多背两捆柴。」
陆氏忽然驻足,从怀中掏出块硬饼掰成两半:「说什么傻话?你当年为救我被山匪打断腿,我背你一辈子又何妨?」饼屑落在草地上,立刻有蚂蚁聚拢,陆氏见状又将另一半饼捏碎撒开,「你看这些蝼蚁,尚且知道抱团求生,何况咱这夫妻?」
蔡佳轩在湖面上听得清楚,见陆氏眼角有岁月刻下的细纹,笑容却比春日桃花更明媚。陈大郎接过半块饼,指尖触到妻子掌心的老茧,忽然低头在她额角轻吻——这一吻笨拙却温柔,惊起岸边宿鸟,扑棱棱掠过湖面,搅碎满湖星斗。
王嘉馨不知何时来到湖边,轻声道:「相公,看这对夫妻,虽处困厄,却彼此扶持,恰似这湖水,遇方则方,遇圆则圆,从不与命运相争,却在相濡以沫中自成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