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是相见不识的陌生,是嫡系家仆对庶出一脉与生俱来的厌恶,以及对她做出未婚先孕这等丑事的鄙夷。
中年妇人挪开视线,撅起嘴轻轻吹了吹漂在茶汤最上层的浮沫,杯壁快要递到唇边,她却没喝,而是突然出声,接着方才没说完的话继续道。
“泱小姐这般资质,比不得当年的老姑奶奶,主家亦没指望她能飞上枝头,只盼着她能在这庄里好好养病,不想,养着养着,竟在肚子里养出了个野种。”
阿婆不敢辩一句,只一个劲儿的说,“是奴妇的错,奴妇没看顾好泱小姐,奴妇该死,奴妇罪该万死……”
“主家仁善,不教你死,”赵妈妈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走至阿婆身旁,握着阿婆手腕子扶她起身,在站直的那一刻,她指尖徒然攥紧,一字一句威胁般的道,“但若这等丑闻走漏一点风声,主家有的是办法教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上了年纪的人,身上的骨头是酥的,稍一受力便像是要碎了般,手腕被人忽的攥如此之紧,阿婆忍不住呻吟出声。
阿元心疼阿婆,见状,她下意识上前去推管事妈妈,管事妈妈勃然大怒,扬起巴掌就要扇阿元。
泱泱心疼阿元,在管事妈妈扬起巴掌那一瞬,她想也没想,径直冲上去替阿元生生挨下了那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周遭训斥呻吟声骤止,就连众人的呼吸声也在这一刹不约而同的屏住。
最先从错愕中醒过神来的是阿元,她攀住泱泱胳膊须臾红了眼,“旁人挨打都往后头躲,偏你不顾一切的往前冲,你……你这个……你这个大傻子。”
许是有些气急败坏,阿元有些口不择言,但纵然是骂,也掩不住骂声下蓄的满满当当的心疼。
那一耳光,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泱泱被打的眼冒金星,愣怔了好一会子,而她清明过来的第一时间,是庆幸巴掌还好没落在阿元脸上。
庶女再卑贱,家奴再得势,总归还是要分个主仆的,意识到自个儿挥出去的巴掌落到了谁身上,赵妈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她将吃痛的手缓握成拳,瞧着近旁姑娘迅速肿起来的面颊,梗着脖子絮絮道,“奴妇没想打小姐,是泱小姐自己送上来的,这可怪不得奴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