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后平躺在训练场上,弥迩睁眼看着顶上忽明忽暗的青空,忍不住的想,或许让她九年来拼死拼活不顾一切的原因,是他那句——
“你愿意跟我走吗?”
九岁那年犯下大逆不道之事,背离家族后前路未卜,而那个人的一句话,就如同大雾弥漫里的一盏灯塔,给她渺茫人生带来了新的方向。
尽管……
尽管她只是他一手操纵的修罗场上一只嗜血成性的凶兽。
那个人拢紧雪白的狐毛襟口,自高台缓缓走下,似是嫌脏,洁净的方头鞋履触及洒满鲜血的训练场时顿了顿,片刻后,毫不犹豫的涉足其中。
他来到平躺在地上的她身边停下,余光扫过周遭已可用尸体二字相称的九个人,微蹙的眉头稍稍舒展,用略带了点称赞意味的语气温声道——
“九年前,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听到这句话,弥迩的第一反应是,他……竟然还记得自己。
阿娘活着的时候总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为人子女连生身父亲都能杀害的她算什么赤,因而,即便打从一开始弥迩就知道自己遇上的男孩绝非善类,也仍旧义无反顾的选择靠近。
从千人之中脱颖而出,弥迩并没能如愿成为真正的死士,但她如愿去了他身边。
这一年,她十八岁,出山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潜入京都县衙悄无声息的取了故人性命。
风流惯了的异域女人哪守得住寂寞,父亲死后的第二年,十八姨娘便卷着府中钱财入了知县府,阿娘这悲惨的一生,同十八姨娘脱不开关系,教她多活九年,已是命运格外的恩赐,可若教她再多活下一个九年,那就是做女儿的失职了。
也是这一年,先皇薨世,那个朱雀长街上拨开帷幕冷眼打量她的男孩,毫无预兆的登上九五至尊之位,成了大煜王朝的新帝。
弥迩一直以为,那个人就像是月夜下锃亮的钢刀,冷心冷性,直到被允准入宫,躲在他影子里看他为一个姑娘牵肠挂肚事无巨细,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他也有言笑晏晏的温柔模样,只是……
只对着那姑娘一人。
绥宁二年,天子乳母江氏猝,而这一年,弥迩手里的刀刃终于刺进师傅胸膛。
褪去死徒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