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未褪,雒阳城的朱墙碧瓦仍浸在薄雾里。
崇德殿内,刘宏斜倚凭几,指尖轻叩案上摊开的纬书——《春秋感精符》的竹简泛着幽光,“光耀调和,四海安宁”八字朱批犹新。
阶下太史令王立以额触地,玄色官袍在青砖上铺开如垂死鸦羽。
“陛下,惑犯心宿二度,天象示警,然此谶可化凶为吉。”
年轻的帝王猛地攥紧简牍,丝绦玉坠簌簌作响。他看见案头堆积的奏疏:交趾叛乱、鲜卑寇边、西邸卖官的铜钱已摞到殿柱斑纹处。
“传诏罢。”
“今年起,改元光和。”
“光和——取日月相摄,灾异消弭之意。”
新年的号令随着快马传遍州郡,仿佛真有一道无形的“光”扫过疮痍的大地。
雒阳的酒肆里,儒生们低声议论纬书中的祥瑞;田间老农跪拜官府的告示,祈祷年号能驱散蝗灾的阴霾;而州郡的豪强们却冷笑不语,他们知道,这不过是皇帝在摇摇欲坠的社稷上,又糊了一层金箔般的虚妄。
未央宫的檐角下,刘宏凝视着新铸的“光和”铜钱在掌心泛出冷光。
他看不见千里外饿殍遍野的豫州,也听不见西凉羌人卷土重来的铁蹄声。谶纬的吉兆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暮春的风里。
“陛下,太尉杨赐、司徒袁隗求见。”中常侍张让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打断了刘宏的思绪。
刘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又是他们。这些士族大臣们,表面上恭敬有加,实则处处掣肘。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时已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宣。”
杨赐和袁隗并肩而入,衣冠楚楚,步履从容。他们行礼的姿态无可挑剔,却让刘宏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
“陛下,”杨赐开门见山,“关于青州赈灾一事,臣等认为应当由当地士族协同官府办理,方能确保钱粮不被小吏中饱私囊。”
刘宏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又是这一套说辞。
士族把持地方,朝廷政令难以下达,这已是积弊多年。他强压心中不快,淡淡道:“杨卿所言极是。不过朕思虑再三,决定派御史中丞亲自督办。”
杨赐与袁隗交换了一个眼神。袁隗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