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了这么些年,宋辙哪里不晓得这桩事闹出来必然叫整个山东改头换面,可万一出了变故,折损的必然只有他一人。
见宋辙低头沉默,佑儿不敢再多言,只坐到镜前梳妆打扮。
屋子里淡淡玉兰香,混着香粉胭脂,又说不清是不是还有一丝佑儿身上的香味。
宋辙即使不在意,也难挡着香不经意就钻入了鼻息,他朝镜中看了一眼,只见佑儿正扭着头戴耳珰。
她虽有耳洞,可许久不戴这些,倒是有些生疏。
宽敞的琵琶袖落到胳臂上,藕节似的手腕照得宋辙眼神错乱。
察觉他的眼光,镜中女子巧笑倩兮,回过头得意问他:“如何?”
宋辙心头微微瑟缩一瞬,他最是擅长隐忍,转过头错开她的目光,用有些挑剔的神情声色道:“尚可。”
佑儿回过头又将自己打量一番,她可是花了一两银子买来了胭脂,朱唇娇颊哪里才是尚可!
“必然是头上少钗点缀的缘故。”佑儿咬咬牙,将刘家给的金钗放在头上比划。
谁知宋辙又道:“这钗晃眼,不必戴了。”
佑儿依言放下,她可生怕带出去磕磕碰碰的,少了半克金子,那可得不偿失。
“怎得没几样像样首饰。”宋辙落坐在榻上,头歪在靠枕,闭眼不再瞧她,只端的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公子哥做派。
佑儿看他一时入神,倒是忘了回话,再想起来时又见他眼皮也未抬,倒也不在意她要不要回话。
左不过是一句穷,没钱买罢了。
谁知半晌过后,宋辙又慢条斯理道了句:“女子素来是极爱这些的,你倒是不同。”
“我如何不同?”佑儿换了另一身芽绿的交领短衫,下头照旧是月白裙子,看着倒是清爽别致。
宋辙朝她看一眼,又回头阖眼,默了默才道:“你也喜欢首饰?我只当你喜白花花的银子。”
“也不止银子。”佑儿漫不经心理了理腰间的绦丝,笑道:“金子我更喜欢。”
宋辙鼻息间传来一声冷哼,两人不再打着机锋,士大夫克己复礼,他学了小半生的儒学心学,什么欲望都藏在心头,从不在外表明,这也是文人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