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怕,越挪不开眼。
他在逐渐睁圆的瞳孔里看到女人残缺的两根手指,一秒,两秒,三秒……身体更强烈地颤抖起来。
旁人不知道他却清楚。
一些老赖和赌徒,赌到最后都走上了缺胳膊断腿的路。他在地下赌场见过好几个类似的。赢的时候,断指甚至是他们的勋章。
他们会得意地说:“看到没,当年连这个都输过,你大佬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视线死死定在那处断指,卓刚腿软得几乎跪倒在地。
仿佛走在万里晴空下突然被一场冰雨浇透。
人傻了,却也清醒了。
“啊啊啊啊啊!”
周围传来后知后觉的尖叫声。
尖利的嗓音喊着“有人跳楼啦”把卓刚的魂魄彻底拉回。
他忽然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不是这个一跃而下的女人,或许将来某一天站上天台的会是他自己。
口袋里的存折被他捏得又湿又皱,冷意爬上心头,他突然抬手给了自己重重一巴掌。
啪——
耳边轰隆轰隆,像开过一辆火车。
许久后,卓刚终于褪去耳鸣。
他听到街坊邻居正在谈论人群中一位少年。
卓刚这才注意到,离女人不远的地方,话题中的少年站在那,宛如一棵孤松。
他安静,挺拔,麻木,脸上沾着妖冶的红。
警车不知什么时候到的,他们把少年请到车上,给他倒一杯热水。
女警低声温柔地跟他说着话,他脸上始终冰冷,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那些邻居说,死的是他妈妈。
有人讲他妈妈晦气,也有人说他可怜。
卓刚倏然想起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冷汗一身接着一身。
衣衫湿透,他软着腿坐在原地想,一定是上天用一个陌生人的命换了他这一条。
赌友又打来电话,揶揄他取钱取到利宫去了。
他颤着手挂断,一下拉黑了所有狐朋狗友。
那天以后整整十二年,卓刚再也没踏进赌场一步。
他跑了的老婆不信他改好,没能回来。可是家还是被他零零落落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