襁褓丢进了山涧,血水顺着雨水流到庙阶下。
宁稷开始有些不解。
猎户求他保佑老母病愈,转头却把药钱用作娶亲,当老人咽气时,这人竟举着柴刀劈向神像,骂祂不灵验,害死了他的亲娘。
后来,祂开始厌倦。
盐商在子夜偷偷溜进来,将一块银锭子塞到泥塑到神像身后,口中呢喃着“求您让对头全家暴毙”。
用肮脏的愿望,换虚伪的慈悲。
那夜之后,祂的神力开始虚弱,这些污浊的香灰让宁稷痛苦万分,祂没有足够的神力去实现信众的祈愿。
供台上的野果变成了发霉的糙饼,香炉冷了很久,最后的半柱香断成三截,像被谁刻意拗折的枯骨。
泥塑的嘴角永远凝固在上扬的弧度,可胸腔里的竹骨早已爬满蛀洞。
宁稷开始变得痛苦,可祂已经被世人遗忘。
他慈悲看人间,但无数恶事又让他不得不闭上双眼。
那段时间很漫长,宁稷只感觉自己睡了很久。
偶尔有风从破窗钻进来,蛛丝便轻轻晃动,仿佛在替祂呼吸。
庙外的世界依旧很热闹。
猎户与樵夫照例上山,路过山神庙却脚步匆匆,有次斧柄卡在石缝里,那人竟踹了庙墙一脚。
几个半大孩子溜进庙里避雪,用木棍拨弄着残存的香灰玩,也会有孩童的戏言。
「奶奶说,这座山神庙之前很灵的。」
「那现在呢?」
「不应验了呗!」
他们哄笑着把雪团砸向神像,雪块卡在宁稷断裂的手指缝里,融化的冰水渗进裂缝。
冷,好冷。
泥塑的手指无声地裂开几道新纹。
神像低垂的眉眼依旧慈悲,只是瞳孔深处那点灵光,不知何时已黯成了两粒灰烬。
直到大旱年间,终于有人想起山上有座神庙。
人们带着童男童女前来已然破败的庙宇内,麻绳在他们腕上勒出紫痕。
「山神老爷,求您降雨。」
可这也是污浊的香火,香火灼烫神明的指尖。
那缕烟本该是纯净的,像初雪化在掌心般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