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从野地里捧了一把雪来。
纯白无瑕的雪球被捏在手中,逐渐变得透亮晶莹。
融化的雪水,从指缝一滴滴掉落。
他神色嘲讽,边磨着墨,边在嘴中念叨着;
“一片冰心在玉壶……”
“什么冰心玉壶,什么千秋功业……”
他连家人都守不住,如今半两银子掏不出。
又有何颜面谈及治国平天下。
扶箬听着何修远絮絮叨叨念出的话。
几番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没能吐出一个字。
这位,该不会因为何春花的事,一下子影响了心性吧?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辞京都路八千……”
“而今家破人亡,有女春花,豆蔻年华,为我所累,重病卧床……”
“今日忽见梅花林,白梅清香,色白纯正,雪须逊三分,忆当年风华正茂,与冯、周沐雪踏梅林,拈花作诗……”
“然往昔峥嵘岁月难追,修远再无品茶赏梅之雅兴,清风穿墙过,转投王孙玉盏中,家中无资,囊中羞涩,仅有零星半子不足以慰……”
何修远为了手暖和些,让磨好的墨汁不结冰,是直接趴在柴火堆旁写的。
一夕之间,何修远身上所有儒家清高迂腐的礼仪讲究,直接赋予烟尘,半分不见。
扶箬靠在墙边,视线一扫便能看得见信中内容。
何修远已经写到最后一部分。
他颤抖着手,写下最后几句的还请相助之意的话。
似是怕对方不愿意接济,又将惨状补了几句。
一封写完不算,何修远多了几封,其中还有给当初他得罪了的高官。
他弯下了腰,成了他们最想看的笑柄。
这是在打他自己的脸。
这是在将过往忠贞节操踩在地上,亲自碾碎了,又硬逼着自己往上淬一口唾沫。
扶箬不知道何修远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
何家再不济,往上追溯几代也出过三品以上高官。
哪怕从他祖父那一代落魄,父亲又早逝未能撑起门楣。
但也算是地方名门望族,家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