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眼里的戾气、傲气似乎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点温柔。
“这话,我理解为……你在夸我。”
“是在夸你,也是在骂你,这些年……”
许尽欢顿了顿,“很累吧。”
贺湛英的眼眶霎时便红了,却始终咬着牙,没有说出那个字:累。
累的尽头,不是愤怒,不是埋怨,而是沉默。
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已经不再开口和任何人,诉苦这个字。
“夫人啊。”
许尽欢幽幽叹息一声:“这世界最干净的地方,不是山里,庙里,而是坟堆里。”
“那里没有人?”
“错,那里才没有算计,做人太心口如一了,也不好。”
是啊,她得像娘那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得像任中骐那样,算计都掩在那张俊脸下面;
得像大姐二姐那样,用眼泪示弱,搏众人同情。
可是……
她摇摇头:“我总也学不会。”
许尽欢听她说完这句话,愣了愣,然后兀自笑了一下:“我倒忘了,你是贺湛英。”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听上去有几分陌生。
“贺湛英。”
许尽欢又唤一遍,而且是一个字一字的从齿缝里咬出来的,像是和这个名字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贺湛英眼底的红色已经褪去,冲他点点头,示意他说。
“学不会就不要学,你就是你,别的都不重要。”他说。
“不要怕,这世间没有什么可怕的,你越怕,他们越得意。”他说。
“你只管往前走,遇着什么难事,只要你开口,我就在你身后。”他又说。
说完这三句话,他背起手,毅然走入雨中,无遮无挡。
贺湛英看着他在茫茫大雨中的背影,突然喊道:“许尽欢,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仰天大笑,笑完没回头,爽朗的声音随着雨丝飘过来。
“人生事,清风一枕,浊酒千杯,不过尽欢而散罢了。”
贺湛英的心猛的一跳。
尽欢而散,是那幅画上他的属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