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意。咱们说‘弗’,音近古意,官话取其形,咱们存其音,实则同出一源。”他见老人似懂非懂,便指着远处运河上的粮船,“就像那漕船,北方用‘舵’,咱们叫‘柁’,写法不同,意思却一样——识字不是丢了乡音,是让天下人都听得懂咱们的心思。”
日头偏西时,织工们陆续回到机房,巧妹抱着绣绷经过银杏树下,沈归愚忽然叫住她,往她掌心塞了块芝麻糖:“今日教的‘织、布、商’三字,可记得如何写?”女孩重重点头,用沾着糖渣的手指在石桌上画“织”字,笔画间带着苏绣特有的细腻。
运河上传来官话的吆喝声,一艘挂着“直隶商帮”旗号的沙船正靠岸,船头的商人用带着京腔的官话与埠头牙行讨价还价。沈归愚望着船上卸下的桑皮纸、竹篾笔,想起数据房送来的黄册:苏州府织工识字率已从春季的三成涨到五成,因语言不通引发的商纠纷月减六成。银杏叶沙沙作响,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在紫禁城见过的“方言与官话对应表”,那些用红笔勾连的字音,此刻正化作织机声里的朗朗书声,在运河两岸生长。
掌灯时分,巧妹在机房的油灯下绣新样,绣绷边角多了行小字:“织,zhi,机杼之声,通乎四海。”这是沈归愚今日教的造句,她念着念着,忽然觉得手中的绣针不再只是谋生的工具,而是能串起方言与官话、苏州与天下的丝线。窗外,玄妙观的“识字兴邦”灯笼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就像这个夏日里,每个织工心中悄然亮起的识字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