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垂未垂时,顾长哥的布鞋踩碎了健身广场入口处的霓虹灯影。
十二台广场舞音响在六个不同方位播放健身视频,五十多具身体正以各种诡异的姿势扭动——穿瑜伽裤的老汉把弹力带绕在脖子上做拉伸,扎红头巾的大娘正对着单杠练习“倒挂金钟”,最醒目的是赵大爷带着护腰,还在指导七八个村民模仿视频里的“蜥蜴爬行”。
“后脖颈要像眼镜蛇立起来!”赵大爷沙哑的吼叫混着此起彼伏的痛呼,顾长哥看到有个穿荧光运动服的年轻人正扶着腰往花坛边挪动,裤脚还沾着跌打药酒的气味。
他食指无意识掐住虎口处的合谷穴,两月前在村委会用投影仪讲解《黄帝内经》的情形突然鲜活起来。
当时特意用红笔圈出的“过劳伤筋”四个字,此刻正在某个倒立时摔下来的妇人膝盖上具象成紫黑色淤青。
“顾医生!”卫生所小刘挥舞着血压计从人堆里挤出来,白大褂上沾着三道膏药印,“您看这……”
话音未落,西北角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顾长哥快步穿过摆满健身器材的塑胶地面时,嗅到空气里混杂着云南白药喷雾的辛凉和运动后的汗酸味。
他的影子掠过那些扶着腰呻吟的村民,在夕阳下拉长成一根银针的形状。
“这不科学!”村民刘健身突然横插过来挡住去路。
这个曾扛着三百斤粮食走三里山路都不喘的汉子,此刻却因为深蹲过度导致膝盖肿胀得像发酵过头的馒头,“我跟着有百万粉丝的健身博主练了半个月,凭啥信你那些穴位经络?”
顾长哥愣神的刹那,二十多道目光从四面八方聚拢。
拄着登山杖的王婶欲言又止,举着手机直播的李家媳妇把镜头对准他发皱的衬衫下摆,而坐在轮椅上的陈伯正悄悄掀起裤腿——那上面缠着的绷带还渗着褐色的中药痕迹。
“现代健身讲究的是肌肉群组训练。”清亮的女声破开嘈杂,陈教练踩着aj运动鞋踏碎满地斑驳树影。
她小麦色的手臂随着话语起伏,肱三头肌在夕阳下泛着蜜蜡般的光泽,“顾先生的中医理论,有做过双盲实验吗?”
顾长哥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药箱铜扣,那里还沾着周雨桐披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