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来,他第一次做出“认人”的举动。电子相册恰好转到李爷爷五十大寿的画面,他举着酒杯说:“人这一辈子,就像树上的叶子,绿了黄,黄了落,可树根还在地里头呢。”
“您看,”小普轻轻合上老人的手掌,“他心里的树根,比电子相册更清楚四季。”他从帆布包掏出陈叔的手抄本,翻到“不生不灭”的批注:“当年陈婶临终前,把没绣完的《心经》埋在缝纫机下,说‘未完成的,才是永远活着的’。”
黄昏时分,小张跟着小普走进养老院的菜园。荒地里堆着去年的菜根,却有几株野荠菜从砖缝里钻出来。“《百业经》里有个比丘,”小普蹲下身拨弄泥土,“总把剩饭埋在树下,说‘让粮食回到土地,比供在佛前更有功德’。”他指着菜根上的新芽,“老人们的记忆就像这些菜根,看似腐烂,却在暗处养着新的光。”
回到302室,小张悄悄删掉了电子相册的循环播放,换成了真实的家庭录像:李爷爷的儿子在视频里挠头,背景是出租屋的墙:“爸,今年工地忙,过年可能回不去,但孙子会给您打电话……”老人盯着屏幕上儿子的黑眼圈,嘴角的笑比任何虚假的“下周见面”都温柔。
深夜,小张的值班手机震动,是李爷爷的心率监测报警。她跑到病房时,老人正望着窗外的月亮,掌心紧攥着她白天塞的纸条,上面写着“安好”。心电监护仪的波纹渐渐平缓,像片落在水面的银杏叶,没有挣扎,只有轻轻的荡开。
“他走得很平静,”小普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捧着从老人枕头下找到的笔记本,里面画满了树的年轮,“每圈年轮都标着年份,最近的一圈写着‘小张的手很暖’。”小张翻开笔记本,发现最后一页画着棵没有叶子的树,树根处有两个牵手的小人,一个是穿护理服的她,一个是拄拐杖的老人。
出殡那天,李爷爷的儿子对着电子相册里的旧视频哭红了眼,直到小张递上笔记本:“叔叔,伯伯最后画的树,树根连到了您小时候住的老房子。”男人摸着画纸上的年轮,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叶落归根”——原来根不在相册里,在他每年春节寄的家乡腊肉里,在小张每天擦手时的温度里。
养老院的枯树在初雪后抽出新芽,小张把往生登记本上的“永恒播放”改成了“季节轮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