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腹地的霜降日,青阳城的十字街口飘着浓重的血腥气。小普的草鞋刚踏上青石板,便见朱漆屠门“轰隆”打开,几个伙计抬着半扇牛骨扔向街角野狗,骨头上的筋肉还在往下滴着热血——屠户张霸天的新店开业,门前摆着七只开膛破肚的鹿首,鹿眼圆睁着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小师父要化缘?”穿绸裹缎的账房先生斜倚门框,手指敲着算盘,“我们东家说了,僧道不进屠门,省得坏了杀运。”他嘴角勾起,露出金牙,袖口沾着的血渍却与三年前在舍卫城逼死小贩的恶霸如出一辙。
小普驻足,看见屠房后巷堆满动物骸骨,腐肉上爬满蛆虫,墙角蜷缩着只瘸腿黄狗——正是三年前他在破庙救下的那只,此刻颈间还拴着半截生锈的项圈,上面刻着“张记”二字。“你家东家可记得,”他声音平静如古井,“五年前在太行山脚,曾用马车碾碎一窝刺猬,母刺猬护着幼崽被车轮碾过,肠子拖在黄土路上?”
账房先生的算盘珠子突然崩落,噼里啪啦滚了满地。他想起东家暴富前的那个雨夜,马车确实碾过什么柔软的东西,后来每到雷雨夜,东家总会梦见浑身是刺的黑影爬向床头。
屠房内传来一声惨叫。小普走进后院,看见张霸天正举着屠刀,盯着案板上的母猪——猪腹里竟蜷缩着七只成型的胎猪,每只额间都有块红色胎记,形状像极了他当年碾碎的刺猬血痕。“邪门!邪门!”张霸天手忙脚乱地打翻烛台,火舌瞬间舔舐着梁柱,浓烟中竟浮现出无数动物的虚影,有鹿、有牛、有刺猬,还有他少年时打死的那只瘸腿黄狗。
“东家!火!”伙计们拎着水桶冲进来,却见张霸天突然抱住自己的手臂惨叫,刚才挥刀的右手竟诡异地蜷曲,皮肤下鼓起游走的硬块,如同有活物在血管里爬行——正是他这些年砍断的动物筋脉,此刻化作业火在体内反噬。
小普在井边遇见躲躲藏藏的张家娘子。她鬓角插着金步摇,却掩不住眼下青黑,袖中掉出的安胎药包上,赫然印着“龟甲三钱、豹骨五钱”的药方。“您夜夜梦见被百兽撕咬,”小普望着她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是用猎户卖的虎皮换来的,“可记得三年前,您逼死了讨饭的老妇,只因为她捡了您丢弃的燕窝?”
娘子猛地摔倒在青砖上,镯子应声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