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草原的深秋飘着细雪,小普的草鞋踏过枯黄的芨芨草时,听见远处传来猎鹰的尖啸。抬眼望去,赭红色的山崖下围聚着十数顶毡帐,毡帐外拴着的猎鹰正扑棱着翅膀,脚爪被粗绳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它们刚随猎人完成一场追捕,猎物是草原上日渐稀少的黄羊。
“小师父可是来化缘?”煮奶茶的老额吉掀开毡帐,皱纹里嵌着风沙,“我这儿有风干的羊肉,只是猎鹰们吃得比人金贵。”她指向帐外木架上挂着的鲜肉,正是今早猎获的黄羊后腿。
小普走近拴鹰的木桩,掌心抚过猎鹰颤抖的羽翼。银灰色的羽毛间夹着几根经幡的丝线,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藏地见过的天葬台,经幡上的风马图曾被苍鹰衔去,飘落在转山者的肩头。“这些鹰,”他摸着猎鹰爪上的绳结,“可是十年前你救过的那窝雏鹰的子孙?那时你用母乳喂大失去母鹰的幼鸟,它们曾在暴风雪中为你的羊群引路。”
老额吉的铜勺“当啷”掉进奶茶锅。十年前的暴风雪夜,她确实曾用体温焐热三只冻僵的雏鹰,后来鹰群每年都会在毡帐上空盘旋,替她驱赶偷羊的狐狸。此刻猎鹰突然发出哀鸣,望向东南方的眼神里竟带着乞怜——那里的沙柳丛中,正传来幼狼的呜咽。
“阿爸又去打狼了!”扎着珊瑚发饰的小姑娘拉住小普的袈裟,“昨天他用套马杆打断了母狼的腿,现在小狼崽在哭!”
小普跟着小姑娘走进沙柳丛,腐叶堆里缩着三只毛茸茸的狼崽,最小的那只还在舔舐母亲凝固的血迹。母狼听见脚步声,浑浊的眼睛里竟没有敌意,反而盯着小普腰间的铜铃——那是从渔村带来的,曾系在海豚背鳍上,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
“你认得这铃声。”小普跪下身,解下僧袍为母狼包扎断腿,“三年前在海边,你曾叼着受伤的海豹幼崽来找我,那时你的左耳还有道月牙形的缺口。”母狼低低呜咽,舌尖轻触他掌心的老茧,像在确认记忆里的温度。
暮色中,猎人们扛着狼皮归来,领头的汉子正是小姑娘的父亲。他腰间挂着的狼牙项链闪闪发亮,却在看见小普手中的狼崽时猛然怔住——其中一只狼崽额间的白毛,竟与他五年前救下的母狼一模一样。那年他在陷阱里救出濒死的母狼,放归时曾在它耳边系过一根蓝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