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字,却被黑蛋的墨魂踩成齑粉。阿秀的短刀刺入他的胸口,刀刃没入的瞬间,刀柄上的“刃”字与他胸前的“鬼”字重合,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庙外的雪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每片雪花都是半透明的纸页,上面写着红欲村村民的罪状。钱串子的镯子终于碎成齑粉,露出里面藏的地契残片,“刘贵”二字被草酸刮得见了木色,底下的“孙长卿”却透着阴鸷的墨光。她跪在雪地里,看着自己的手变成透明,掌纹里的“贪”字正在吞噬她的生机。
黑蛋的身影在墨雪中显形,他穿着炊事班的旧围裙,围裙上的面渍已变成墨点,组成“冤”字的笔画。“爹,”他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纸灰,“我用死学会了最后一个字——”他抬手在空中书写,写出的不是“鬼”,而是“人”,“可惜阳间的人,早把自己写成了鬼。”
刘老鬼终于哭出声来,他的泪水混着黑雪,在地上积成“罪”字。阿秀扶起他,两人看见山神庙的断碑上,不知何时刻满了新字,那是黑蛋用断笔写的控诉书,每个字都带着刀刻的痕迹,仿佛要将这世道的不公一一剖开。庙门的铜铃残片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不再是“咯咯”,而是“沙沙”,像极了无数支笔在纸上疾书的声响。
雪停时,红欲村已变成一片墨色荒原。老槐树的骷髅头里溢出墨汁,在树干上写出“荒鬼村”三个大字,字体狂放如鬼画符,却透着一股悲怆的力量。刘老鬼和阿秀站在村口,看着师爷的马驮着空鞍远去,马鞍上挂着的不是文书,而是李长卿的青衫,青衫上的咒文正在风雪中渐渐褪色,露出里面缝着的黑蛋的肚兜,上面绣着的“平安”二字,早已被血和墨染成黑色。
虎娃们的哭声从废墟中传来,他们在自家的断壁残垣下,发现了用墨汁写的遗书,那是他们的父母用最后一口气写下的忏悔,每个字都浸着泪水,却被墨汁无情地覆盖。阿秀摸了摸手腕上的勒痕,那痕迹已变成“刃”字的形状,仿佛是短刀给她的烙印。
刘老鬼摸出铜烟袋,里面只剩半块带牙印的饼子,饼子上的芝麻早已被墨汁浸透,变成一个个小黑点,像极了黑蛋生前最喜欢的星星。他将饼子埋在老槐树下,忽然听见地下传来沙沙的声响,那是无数被文字杀死的冤魂在翻找自己的名字,他们的哭声混着墨汁的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