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青。刘老鬼认出那是黑蛋指甲缝里的颜色,喉间忽然涌上腥甜,像吞了口混着墨渣的雪水。
苏老鬼的酒葫芦又滚到供桌下,他爬着去捡,却看见供桌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村民的生辰八字,“刘黑蛋”的生辰旁画着把断刀,刀刃穿过“骑兵营”三字,旁边注着“替死”二字,字迹是李长卿的蝇头小楷,却用朱砂写成,每个字都像渗着血。更深处的木纹里,嵌着半枚带血的指甲,甲床处染着靛青色,和征兵文书上的涂改痕迹严丝合缝。
“哐当”——是锄头落地的声音。刘老鬼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虎娃们堆的“鬼门关”纸扎。纸人断臂落在他脚边,胸口“刘贵”二字被撕去半边,露出底下用黑墨写的“长工”,字体边缘毛糙,像是用断笔描的。李长卿的咳嗽声突然变成笑,他抬手拨弄供桌上的纸人,指尖划过“钱串子”的胸口,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墨点,正缓缓晕开成“贪”字。
庙外的马嘶声更近了,混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响。阿秀看见庙门投进的影子里,有个戴盔帽的人影牵着马,马鞍上挂着个葫芦,葫芦嘴淌出的不是酒,是黑红色的液体,在石板上蜿蜒成“冤”字。她忽然想起狗子信里的话:“兵营里的文书用死人头发做笔,墨水里泡着指甲”话音未落,那摊墨迹突然动了,像条蛇般游向李长卿的脚边。
李长卿的青衫下摆沾了墨渍,他却浑然不觉,只对着虎娃们举起书箱:“明日教你们写‘鬼’字,先学画那弯钩——”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书箱里的《玉匣记》正渗出黑水,书页上的“吉”字被泡成“凶”,“利”字裂成两半,露出底下用人血写的“索命”。更骇人的是,书箱内衬不知何时绣满了小字,全是“还我命来”的重复,针脚间夹着几根灰白发丝,和他今早梳头时掉的一模一样。
苏老鬼突然指着庙梁尖叫,那里不知何时挂了串纸灯,每个灯笼上都写着一个名字,“李长卿”的灯笼正在滴血,染红了下面的“债”字。灯笼底下垂着红绳,绳头系着黑蛋的猎弓碎片,弓弦上的红绳已经发黑,像条吊死鬼的舌头。刘老鬼摸向腰间的铜烟袋,却发现烟袋嘴不见了,露出的空洞里掉出粒鹅卵石,石面“娘”字被磨得发亮,却多了道刀刻的划痕,变成“鬼”。
山风骤起,吹灭了所有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