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递来一碗野菜粥,热气扑在他眼镜片上,模糊了屋里的景象。墙角的蜘蛛网上挂着露水,像撒了把碎银子,他忽然想起考棚里的月光,也是这样冷津津的。
后半夜起了山风,窗纸被吹得“扑簌簌”响。李长卿摸着腰间空荡的玉佩绳,翻来覆去睡不着。张氏的鼾声混着远处狼嚎,突然变成考场上的磨墨声。他猛地睁眼,看见窗台上蹲着只黑猫,眼睛绿得像破庙里的光。玉佩不知何时滚到了墙角,在月光下映出半张扭曲的脸——尖牙外露,眼窝深陷,分明是县志里画的“山魈”模样。
“啪”张氏抄起枕边木棍砸过去,黑猫尖叫着窜上房梁。李长卿摸到妻子掌心的老茧,突然想起她十四岁时徒手打死过一头野猪。“明儿个起,咱在槐树下支个桌。”她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星子溅在她粗糙的手背上,“你给娃们讲《三国》,我去镇上换些笔墨纸砚。”
清晨的阳光裹着野菊香钻进窗户,李长卿扛着书箱站在老槐树下。村里的虎娃们拽着他衣角,盯着书箱上的铜锁直咽口水。他清了清嗓子,翻开泛黄的《封神演义》,忽然听见山坳里传来夜枭似的怪笑。虎娃们尖叫着躲到他身后,拽得他青衫下摆都变了形。
张氏背着猎弓经过,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野兔:“昨晚那山鬼没把你吓破胆?”李长卿望着漫山遍野的野菊,忽然觉得胸口那块堵了十年的石头松了松。他摸出袖口的槐花标本,夹进书页里,阳光落在“哪吒闹海”的插画上,把哪吒的风火轮照得像团跳动的鬼火。
毛驴在树阴里嚼着草,尾巴甩得“哗哗”响。李长卿翻开书卷,第一页上“破釜沉舟”四个字被墨汁浸得发透。远处的破庙在晨雾里若隐若现,他忽然想起昨夜那个书生影子——如果没看错,那影子腰间挂的,竟与他父亲留下的玉佩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