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喂鸡,省得买粟米了。”
刘老鬼望着空荡荡的粮袋,忽然想起李长卿写的“亲家契约”——那纸上明明写着“互助互济”,此刻却像根套在脖子上的麻绳。他摸了摸腰间空荡的烟袋绳,想起黑蛋临走前塞给他的野兔干——早被李长卿拿去换了墨锭。
“爹,”彩姑忽然开口,“我去刘叔家帮婶子择菜。”钱串子刚要骂,李长卿却摆摆手:“去吧,顺便把我新写的《劝农文》念给刘老哥听——种地得讲学问。”彩姑攥着宣纸出门时,阳光把纸上的字照得透亮,“锄禾日当午”五个字,竟像五把插在石头滩上的锄头。
刘老鬼婆娘在井台边搓洗衣服,皂角沫溅在钱串子的绣鞋上。钱串子皱眉:“轻点搓!这鞋还是彩姑满月时做的呢。”婆娘慌忙低头,却看见水里漂着李长卿的青衫——领口的补丁被搓得发白,倒像块褪了色的丧布。
暮色漫过屋脊时,刘老鬼蹲在自家墙根,数着缸里剩下的粟米。虎娃们的笑声从李长卿家传来,混着钱串子的骂声:“读那么多鬼故事有啥用?还不照样得靠亲家种地!”他摸了摸裤兜里的烟袋——苏老鬼送的铜烟袋,磕起来“当当”响,却没半点父亲烟袋的烟草香。
远处传来山匪劫粮的传说,混着李长卿的咳嗽声,在夜色里飘成一片。刘老鬼忽然笑了,觉得自己此刻的模样,倒真像李长卿故事里的长工鬼——被榨干了血,还要帮主子数算榨来的粮。
彩姑回来时,怀里抱着捆新割的艾草。她把草挂在屋檐下,听见李长卿在屋里念《诗经》:“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声音抑扬顿挫,像极了县太爷升堂时的唱喏。艾草的香气里,她忽然想起黑蛋的猎弓——如今该挂在兵营的墙上,弓弦上的平安符,早已被西北风吹得褪了色。
刘老鬼婆娘端着空水盆走过,盆底映出半轮残月。她听见钱串子在屋里嘀咕:“等黑蛋死在边疆,就把彩姑嫁给秀才公的远房侄儿——那孩子识字,还会打算盘。”婆娘手一哆嗦,水盆掉在地上,惊飞了屋檐下的艾草——那些草叶在月光下乱舞,像极了李长卿故事里的鬼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