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浓稠的墨汁,顺着黑风口两侧陡峭的山壁缓缓流淌。这里是青峦山脉最凶险的隘口,常年狂风呼啸,呜咽声裹着砂砾打在裸露的岩石上,像是无数冤魂在抓挠求救。山脚下的黑风村,灰扑扑的瓦片在风中咯吱作响,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连狗都蜷缩在柴房不敢吠叫。
我叫周野,是个跑长途货运的司机。原本不该走这条老路,但导航临时出了故障,误打误撞拐进了黑风口。天色渐暗,车载电台突然沙沙作响,传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紧接着是个沙哑的女声:“后生仔,黑风口的夜留不得,赶紧找地方躲……”话音未落,电台便彻底没了动静。
山风突然变得格外阴冷,像是有人对着后颈哈气。远处山坳里,几点幽绿的光若隐若现,忽明忽暗地朝着公路飘来。我猛踩油门,卡车却像被无形的手拽住,速度越来越慢。仪表盘的指针疯狂摆动,车灯也开始忽闪,照见路边歪歪扭扭立着块木牌——“黑风村 2 公里”,木牌背面用暗红油漆画着个狰狞鬼脸,嘴角还滴着黑色的“血”。
好不容易开到村口,借着月光,我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断壁残垣间杂草丛生,十几间土坯房的窗户黑洞洞的,像是张着嘴的骷髅。正犹豫要不要找户人家借宿,背后突然传来拐杖敲击石板的声音。回头一看,是个佝偻的老妪,白发在风中乱舞,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模样。
“后生,要住店不?”她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带着股腐肉的腥气。不等我回答,她已经转身往巷子里走,“跟紧点,别乱跑。”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卡车的防盗警报器却突然疯狂鸣叫,在死寂的村子里格外刺耳。
老妪的旅店是栋二层小楼,墙皮剥落得露出暗红砖块,像是渗着血的皮肤。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大堂里点着几盏煤油灯,光线昏黄摇曳,墙上贴着褪色的符咒,边缘卷起来的部分像是被火烧过。“二楼住人,一楼别进。”老妪把钥匙拍在柜台上,“夜里不管听到什么,千万别开窗。”
我拖着行李上楼,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得可怕:一张木板床、一把瘸腿木椅,还有扇用铁条焊死的窗户。窗外的风越刮越急,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哭喊声,时远时近,像是有无数人在黑风口的悬崖边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