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疼。他拉开门,风雪瞬间卷进来,刮得孟如锦一阵瑟缩。
“裴先生的马车滑到巷口了。”慕靖慈走进来,脱下染雪的大衣,侍从立刻上前接过。他走到桌前,看到那封诀别书和旁边的银戒指,目光在“诀”字上停留片刻,随即拿起暖炉上的青瓷茶壶,“刚沏的碧螺春,压压惊。”
孟如锦没接茶杯,只是望着裴望远留下的车辙,那里已被新雪覆盖,只剩模糊的痕迹。慕靖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轻声道:“码头的仓库我已吩咐下去,永盛剩下的货物能卖多少是多少。至于裴先生……”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张船票,“下月初五去马赛的邮轮,我替他订了三等舱。”
孟如锦猛地回头,眼中满是震惊。慕靖慈将船票放在她手边,指尖擦过诀别书的纸边:“人各有命,强求不得。你选了慕家,他该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雪还在下,落在慕公馆的琉璃瓦上,无声无息。孟如锦拿起那张船票,她想起裴望远画本里夹着的巴黎铁塔速写,那是他藏了多年的梦。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问。
慕靖慈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雪风卷着腊梅香进来。“因为你我都清楚,”他望着远处永盛贸易行的灯还亮着,像颗将熄的星,“有些债,用钱还不清,得用余生去还。而他若困在上海,只会把这债越欠越深。”
厅钟敲响九下,悠远的声音混着风雪传来。孟如锦将船票折好放进袖中,触到内里暗藏的夹层——那里还缝着裴望远当年画的电车速写,铅笔痕迹已淡得几乎看不见。
“明日我去趟永盛。”她忽然说,“把他的画具找出来,随船寄过去。”
慕靖慈点点头,替她拢了拢披肩:“好。时候不早了,楼上备了热水,泡个脚去去寒气。”
他转身离开时,孟如锦忽然叫住他:“靖慈……”
“嗯?”
“谢谢你。”
慕靖慈的背影在门框处顿了顿,没回头,只轻轻带上门。厅内重归寂静,只剩炉火噼啪作响。
孟如锦走到桌前,拿起那枚被裴望远攥暖的银戒指,指环上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像一句未说完的告别,在寒夜里渐渐冷却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