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龙湾镇时,都已经快半夜了。石宽让人把罗竖抬到文镇长那儿,罗竖却死活不肯去,还嘴硬说自己就是有点虚弱,有点累,没什么大事儿。他也不回学校,非要跟古得金的尸体回垌口。
大家都跑去救火了,垌口就剩阿珠娘儿俩。这两晚阿珠因为担心牯牛强,都没怎么睡,一听见狗叫,就立马支棱起耳朵听。这会儿狗又叫了,还伴着一阵喧闹声。她心里一喜,晓得肯定是丈夫救火回来啦,赶忙披上衣服下床,点亮油灯,腆着个大肚子出来开门。
门一开,只见一束束火把由远及近,她一眼就看见了满脸黑乎乎的石宽,还有张富,大山和另一个雇工抬着一副担架,担架后面还有一副担架。她两腿一软,手抓着门框就慢慢滑坐到地上,提心吊胆的喊着:
“阿强,是你回来啦?”
牯牛强抬着古得金,这会儿他已经不哭了,走到门口就站住了,难过地回答:
“我回来了,我把爹也抬回来了。”
虽说有火把照着,可牯牛强的脸实在太脏了,阿珠都快认不出来了。这会他一开口,阿珠才知道丈夫没什么事儿,担架上躺的是别人。她高兴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双腿也有了力气,撑着站了起来,一只手举着灯,另一只手给丈夫擦去脸上的烟灰。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突然就反应过来,牯牛强刚才说的话不太对劲,又缓缓的蹲了下来,把灯凑近担架,惊叫道:
“爹,你没事儿吧,你就是累了,睡着了,就受了点小伤,对吧?”
从看到古得金死,一直到把人抬回来,石宽都只是伤心,并没有流下眼泪。现在他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就像几只爬不稳的瓢虫,从那眼眶里滚了出来。他轻叹了一口气,小声的说:
“把古叔抬进去吧,烧水把他擦拭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他还没备有大木的是吧,我先回家,明早买一口来给他入殓。”
牯牛强也不搭话,把人抬了进去。
阿珠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就是自己欺骗自己,她也知道家公肯定是已经死了,这会她跟着担架进去,抓住古得金那已经冰凉的手,仍然喃喃的说:
“爹,你还没有死的,你是在逗我对吧,你孙子还没出生呢,你不等等抱孙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