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来,他偷偷给图雅带了几匹粗布。
穿起来并不华丽,也不惹眼,十分柔软妥贴。
他还带了几张面具,比她平日所用的薄很多,一看就是积年的老皮匠师傅的手艺。
戴上比她的面具透气舒服。
她脸上捂出的红疹都下去许多。
这些事李仁从未放在嘴上说过。
而这些细节,却如有人帮忙倒掉长途跋涉旅人鞋里沙,让人可以步伐轻盈地上路。
他的好是春天蒙蒙的细雨,看着好似没下雨,却能滋养万物。
图雅生长在风沙之地,她的族人多是粗犷的,山里人的感情也质朴简单。
这无声的、细腻的偏爱,她感受得到。
……
苏和回到镇上暗哨点,他从没这么无助过。
哪怕老爹被害那天。
那天,他的世界都变成了黑色。
心如刀割,却因为要照顾图雅而依旧坚如磐石。
那天的厮杀从头到尾他都在,浑身的伤纵横交错,一条腿被砍得几乎走不成路。
他晕倒在一处洼地,醒来时身上压着几具尸体,战事已经结束。
他费力推开昔日族人的尸首,爬出浅坑,看到的便是爹娘的头颅。
他们大睁双目,死不瞑目。
他来不及痛哭发泄愤怒与悲伤,就看到图雅从藏身的仓库中踉跄着跑出来。
他忘了身上的伤拖着腿奋力奔跑,语不成调地喊着不让图雅回头。
他想扑过去捂住图雅的眼睛……
……
苏和闭上眼睛摇摇头,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这天直到夜深,街上依旧热闹,不时有士兵在府门进进出出。
街上的馄饨摊出摊到深夜。
苏和在摊上坐着,面前放着碗馄饨,鸡汤冒着热气。
几个士兵坐下,苏和认出这些身穿官家衣服的兵是贡山帮派的人。
几人也认出苏和,便聊了起来。
他们把亲眼看到的李仁命人斩杀鹰嘴崖家眷老幼的情景绘声绘色描述一遍。
“祸不及家人”是匪帮乃至关外异族之间不必明说的规矩。